Posted on 2020-01-13 | In Uncategoried |
你要记得那些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坐车来看望你的人,陪你哭过的人,在医院陪你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带着你四处游荡的人,说想念你的人。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 ,是这些温暖使你远离阴霾, 是这些温暖使你成为善良的人。 ——村上春树 自从网页工程师不停地从各种角度催促我多码文字,为了不出现一年下来他在此页面上比我待的时间还要长的局面。我于是边生活边开始考虑哪些值得记录,用什么时间来记录。经过十几年的博客生涯,记录这件事情毋庸置疑是非常有意义的,时间如流水,人生也如此,再加上我现在的记性差得惊人,唯有记录才有可能回顾过往。 1月4号,带云子坐飞机回平江参加武举的婚礼。虽然,婚前事情一定很多,但是他执意要来三荷机场接我们。我这个行程也是从卧铺想到飞机,又从长沙改到岳阳,直到飞机落地我带着云子在那个还没有高铁站大的候机厅等武举时,突然觉得应该去看看妈妈。我给小姨打电话,问她是否合适,因为我也怕是不是婚礼前带弟弟去祭拜会不会有什么讲究上面的问题。小姨说,当然好啦,你也难得回来一趟,再说让武举去看看大姨,给大姨说说,应该的。我们都知道,如果我妈还在,武举的婚礼她该有多高兴。
武举是小姨的儿子,小姨是妈妈的小妹妹。妈妈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她是家里的老大。小妹妹比她小十四岁,生日差一天,两个人长得特别像,也格外亲近。特别是外公外婆走后,长姐如母,小姨什么事情都要跟姐姐说。小姨其实命苦,出生在文革之年,受教育程度不高,在县里的副食品公司工作,早早就下岗了,后来自己做了几年服装生意,又在幼儿园打了几年的工,这两年在一个远亲的服装厂做出纳,我们笑话她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做起了白领。关键是婚姻,不是那么幸运。武举的爸爸原本一表人才,在县电力局工作,好好的一个人跟着同伴染上毒品,人生便走到了另外一条道路。弟弟几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外公外婆还活着,他们离了婚。因为小姨的工作不好,弟弟判给了父亲。但是当妈的,怎么也舍不得孩子受苦,判归判,孩子还是自己拉扯的。外婆和我妈都说,不管怎样,把孩子带在身边。于是,这些年,牵着盼着,武举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小姨从来不怪他,他当了个兵,回来找关系在110干了两年,又去乡政府待了六年,2020年总算是调回县里征收办工作,非常不错的安身之处。去年,武举的爸爸走了,五十多岁的人生画上句号。武举在这短短的一年里,送走了父亲,调好的岗位,又娶了媳妇,三月份马上要当爸爸,我们在一起都调侃,集中办大事。
飞机比预计时间早了四十五分钟落地,我们在候机厅等了半个小时,云子玩了几盘围棋,小朋友上了一个学期幼儿园组织的每周五放学后一个小时的围棋班,对围棋很感兴趣,我前面跟了一节课,后面没再学习已经听不懂那些术语了。陪娃的这几年,总觉得他们的世界好宽广,而且越来越宽广,为什么自己却越来越拘谨呢,是过于功利吗?
给武举说完去陵园的事,他兴然同意,并计划先敬坟再吃饭,我们便驱车前往长山陵园。从机场到陵园车程半个小时。边走我心里边嘀咕,怎么给云子解释这件事情呢?我曾经拿着外婆抱着他的照片告诉他,外婆到天上去了,他追问为什么时,我没再继续解释。4岁的年龄,每天一万个为什么,不想一个符合逻辑的理由经不住他的追问。于是还有十分钟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给他开始说,我说,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外婆,妈妈给你说过外婆在天上对不对,但是呢天上的人在地上都有房子,因为这样我们想念他们的时候就可以去那里看他们。他似懂非懂,问了句为什么,我没有搭腔。那天阴天,虽然没有下雨,但是空气很潮湿,南方冬天常有的天气。新坟又添加了不少,一圈一圈,一层一层,云子一进去就问这是什么地方,我开始告诉他,就是天上人的房子呀,但是他们并不是真住在这里,你看这些房子都很小,住不下的对不对。到了妈妈的墓前,武举把买的灯笼和鲜花摆好,我先跪下拜了拜,武举也拜了,我给云子说,舅舅来给外婆报喜啦,娶媳妇啦,然后我要云子也跪下,他不肯。我就先跪下,然后拉着他,他说妈妈,我不是不愿意,我是害羞。他总是害羞,幼儿园的活动也害羞,出门给人打招呼也害羞,我一直不知道这是性格的原因还是养育的原因,没想到跪下这个不常规的动作他也会感到害羞。于是我就帮他把膝盖跪到地上,按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我说你告诉外婆,你会唱歌啦,会跳舞啦,上幼儿园啦,会下围棋啦。云子很乖,一边磕头一边抬头看天,问我,妈妈,她在哪,我怎么没看见她。我说,她在天上能看见我们,但是我们看不见她。
这次是我在陵园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有四五十分钟。送妈妈来这里那次好像都没有停留这么久。从小到大,没少敬坟,外公,外婆,公公,娭毑,波叔叔,现在是妈妈,几乎每次都有长辈在场,仪式这方面基本都是由他们来主持,点几支香,几只蜡,烧多少纸钱,还要敬山神。这次,我和弟弟,带着孩子来,弟弟问我买啥,我也不清楚,我说买束鲜花吧,他说买个灯笼吧,于是我们没点香没烧蜡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现在想想,要过年了至少应该烧点钱纸。我的初衷是想去打扫打扫卫生的。更早走的祖辈们的坟我是没有过这个担心,因为舅舅们,姨们,姑姑们都会按时去祭拜,妈妈就不一样了,我是她唯一的孩子。想起这些,就觉得独生子女可怜得很。独生子女的父母也一样。陵园管理得很好,四处都很干净,妈妈的墓前有一串发黑的香蕉,我才想起,去年某个夜里梦见妈妈想吃香蕉,左思右想给在岳阳的叔叔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送了串香蕉。其实,大姨也在岳阳,但当时她刚做完手术,我不好让她去,而她的儿子,也是弟弟,从来就让人觉得不靠谱,这种事根本托付不了。请叔叔去后来才发觉其实是不妥的,没办法,人生是不可能完美的。当时就是想让妈妈吃上香蕉。扫完墓,让云子把几根野草拔掉,我们就下了山,云子却在陵园开始捡起樟树籽,这种树在岳阳极其常见,常年是绿叶,但是在北方却没有。云子一颗接一颗的捡,拉都拉不动,我让武举看着他,我去陵园办公室,问了问栽树的事情。陵园办公室曾经发短信给我联系过某个费用,我也曾托付他们在墓碑上加上胡和月的名字,工作人员态度很好,整体管理也很不错。我看有的新坟有种茶花的,问了问说不需要我们管,陵园会负责种树,而且年后可能还是都换成松柏。忙活完这一些,期间还给X回了几个微信,我才意识到陵园是这么的安静,一共只有我们三个人,还有办公室两个围着火打瞌睡的工作人员。
就在这四五十分钟的某一个时刻,远在平江的小姨骑着摩托被汽车撞了,撞得很厉害,但是人没有大碍,头缝了好几针。我们驱车到了平江,才被告知此事,赶紧赶往医院。当我意识到时间是如此重合时,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武举说,幸亏大姨保佑,菩萨保佑。我却在恍惚,是不是因为那几十分钟,妈妈来不及照看小姨,光看我们去了,还是说因为我们去了,她让小姨躲过大劫,但是有些劫数是躲不过的。应该是后者吧。
回北京时是清晨,我和云子坐在出租车里,晨曦很美,我对云子说,你看天上有什么,是不是有棉花糖,还是有小白羊,他说,还有一个老太太,是外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