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看到渐次泛白的黎明时分的天宇,想喝热气蒸腾的牛奶,想闻树木的清香,想翻晨报的版面。” ——村上春树《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小V已经出生近19天。在这个雷雨的午后,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呼吸间小肚子一起一伏忽闪着安宁。一个炸雷过后,听见云子在楼下大喊,“啊~~!”难得见到雨的北方孩子无比兴奋。
生小V的过程是无从预料的。周五下班回家,肚子有点隐隐作痛,很轻微的那种。回想起来,从中午喝完山楂水,到后来搬了三摞书,再到提着笔记本打车回家,肚子的紧缩和下坠感,其实都是预兆。只是没想到提示时那么微妙,发作时却如此猛烈。微信上跟J吐槽这种微疼,她立即建议我去医院,而且在最快的时间打车来到家里,V晚上加班开会还在路上,我们在路口等了他二三十分钟,到医院时走路稍稍有些发紧,但是依旧不以为然。不料走到产科病房,躺在检查时时,大夫马上说已经见红,同时液体一阵流淌,不知是见红还是破水,接下来就一发不可控制起来。突然开始猛烈的宫缩,难忍的疼痛,而且间歇非常短,再到一个大夫提示羊水颜色不对,一个又一个的值班医生确认,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约手术室,推上手术台,顺产无果,宫口全开,孩子却还没有下来,麻药,手术。手术全程我并没有害怕,专业的医生和医院让人很有安全感,感谢值夜班的大夫们当机立断,母子平安。换到农耕时代,我这条命怕是终结于此。术后六个小时观察期的无间断剧烈疼痛终于在一阵杜冷丁后逐渐减缓,后来又遭遇云子无意的一掌,整个人感觉被劈成两半,到现在,行动基本恢复正常,就等着伤口继续愈合直至可以运动,第二个孩子的生育过程基本就是告一个段落了。生命真是充满未知。
小姨的到来很有力的恢复了我对生活的期望。这在母亲突然离开后几乎是第一次。我原本以为没有母亲在,我在生产时会用不上力气,谁知道一刀下去解决了我所有忧虑,繁衍生命并没有因为失去生命的源头而失去力量,她是我的依靠,而他是我的责任,此时,即便没有依靠,责任也让人毫无畏惧。小姨请假来京一周,医院那几天她主要带云子睡觉,讲讲故事,一起玩,等我出院回家后,我让她帮忙收拾东西,母亲走后还有一些布料,我不知该如何处理,再加上搬家过来,虽然来了三拨最亲密的朋友来打包,清理,但是有些包裹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打开。小姨边清理,边跟我聊母亲的事情,两年紧绷的情绪竟然在这一点一点的清理中得到舒缓。
人只有在共情中才能得以治愈,这是多年来我的体会。比如恋爱,独身,结婚,备孕,生子,育儿,再到至亲的去世。母亲比小姨大整15岁,生日差一天,姐妹亲同母女,小姨命运坎坷,生活较为艰辛,婚姻也早早结束,什么事都跟大姐商量。来北京前一天,小姨五十岁生日,几兄弟姊妹一起到岳阳聚了聚,吃了生日饭,谁知道竟是永别,几天后便是阴阳两隔。这突如其来的离去,让至亲的人完全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又怎样,生活就是如此。
从医院回来的下午,月嫂还没有到位,我躺在床上,刚被云子一掌劈哭,又被老爹的孩子气气得爆发。他因为不该说他洗衣液用得不得当提出第二天要回岳阳,从孕期开始积压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我尖叫,嚎啕大哭,我问他,本来就剩我们两个了,你回去我怎么办。我嚎哭着问小姨我是不是很可怜,小姨也在旁边哭边安慰我。还好,爆发完情绪得到舒缓。顶着怀孕的不适还要照顾云子,搬家,各种委屈似乎释放出来,开始新一拨的挑战。
小姨只有一周的假期,收拾完东西她开始每天擦地打扫,家里开始一尘不染,像妈妈在的每一天一样。我突然感受到生活应该有的样子,那就是清洁,在干净的房间里,云子光着脚到处跑都不脏,哪里都没有灰尘,原来这是我怀念妈妈最熟悉的场景。每次她来北京都要从早到晚的打扫几天,家里便亮堂起来,当时我笑称她来做光亮工程,是的,没有任何死角,从柜顶到玻璃,每一寸面积都是她用抹布登高蹲低,用最心底的爱来清理的。这也是为什么再长时间再专业的保洁也没有给我过任何此类的感慨,而我自己,一来没有继承好优良传统,二来带孩子又怀孕,疲惫得没有缓过来。
我终于知道怀念妈妈最好的方式是打扫房间,我想我能做到。
小V很乖,吃睡非常规律,月子里的生活开始变得非常舒适。每天看一个小时剧,看一个小时书,很久没练的毛笔也拿出来了,还买了一堆雅思的书。等出了月子,自己一个人带娃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多闲情。再加上单位上两级领导换人,看着同事们手忙脚乱,各种怨气,我隔着屏幕庆幸自己的状态。休完产假勇敢的辞职吧,有V的支持,我想尽量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慢慢来,慢慢寻找喜欢的事情。